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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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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千尋不能理解眼前這莫名其妙的家夥到底是怎麽想的。

這人皮相那麽美,一雙色澤深紅如醇酒的桃花眼又是那樣風流,能勾得情竇已開的成熟美艷的姑娘們投懷送抱……那就去找她們呀!他、他現在這樣一邊淡定地吃著她豆腐,一邊說著騷話抱怨她太瘦太平……還叫她“急了的小狗”讓她“汪”一個給他聽……簡直討厭死了!快走開啊!

“嗚……”

小姑娘捂剛撞完那家夥的額頭,白皙的皮膚上腫起了個大包,她只覺得自己快要被那硬梆梆的鐵疙瘩腦袋撞成傻子了;而後千尋驚呼一聲,纖細的小腿強撐著發起顫來,大腦一剎除了尷尬和害怕再不能感覺到其他——

有、有個什麽東西,感覺好像不太對……

太討厭了,她恨這衣服!還是現代裝束好!

女孩兒已經完全嚇慌了神,臉紅得像被蒸熟了一樣;她閉起眼屏蔽掉那人礙眼的笑,一狠心一張嘴,平日裏咬掉舌頭都不敢說的糟糕詞語圓一樣一個接一個從牙齒縫裏擠了出來——

“科學研究多年調查女性過早進行X生活的惡果:長不高變成萬年矮豆丁,患上婦科病患處會爛掉,不孕不育卵巢早衰宮頸潰爛腐爛發臭流膿滲血……啊相互接觸的器官一定也會爛掉!爛掉爛掉爛掉爛掉爛掉……”

千尋一邊在內心掩面淚奔著,一邊不停地念著“爛掉”一詞。趕快縮回去……縮回去啦!她還小不想接觸這種醜東西!嚶……

“……哈。”

酒吞聞言身體一滯,而後單手掩面悶笑了起來。他把千尋的頭一按,在她變得疑惑的神色裏,撫摸了一下那如粉薔薇般嬌嫩可愛的面容,語調變得極之溫柔起來,“我可舍不得寶貝兒爛掉,所以來換個方式吧……乖,來。”

體溫與發色同樣熾熱的少年愉快地說著,額頭淌下大滴汗水。他安撫性地摸著女孩子全濕的發,動作卻猶如一只被囚已久的猛虎,兇狠而劇烈地制住了她,欲行不軌之事。

“嗚……嗚!”千尋驚惶地瞪大眼,氣得淚都掉下來了。

這家夥居然真的……!我要廢了他——!

少女的理智終於被天外橫來的重量級隕石活活砸扁了。

哢!

這一下牙齒的咬合聲清脆無比。一擊不成,再接再厲,女孩因為徹底焚沒理智的怒火奇跡般地咬傷了那人,然後掙脫了他,暫獲自由的小嘴一呲,亮出了森森白牙——衣衫盡開的少年為此不得不一掃閑逸慵懶姿態。在好幾次嘗試強硬不果數處負傷之後,他終於失去了耐心,冷笑一聲,一掌把千尋劈暈——

嗚嗚嗚,感謝上蒼,她終於不用看那個變態的臉了,終於!

千尋在視線模糊的剎那,欣慰地看了一眼似乎正在和雙手十指奮鬥著的家夥,心底的小惡魔歡快地跳躍了起來,而後便像找到了遼闊沙海的鴕鳥一般,順利地暈了過去。

嗚——嗚嗚——

尖銳的汽笛聲如冷硬長槍般猛地刺入了千尋的耳膜中。這女孩兒只覺一瞬意識如觸寒冰,觸覺與聽覺便都在剎那間迅速聚焦並變得靈敏了起來——是列車,久違了的列車!

千尋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看清自身所在;然而那些濃稠溫暖卻並不粘膩的流質有力地壓迫在了她眼皮部脆弱的毛細血管上,微弱的光讓視野變成了一片深沈的紅……

溫暖如母親子宮羊水的浪潮使她四肢懶散地隨著波浪緩緩搖曳著。她覺得自己象個小小的氣泡,也許天亮就要去做那騎著雲朵歡笑的孩子;而後又是一片單薄柔弱的羽毛了,也許她曾乘著風與仙鶴大道的送子使者一齊翺翔在雲端?

——不是呀,小小姐,都不是呀!

屬於精魅的輕柔聲音在少女耳畔響起。那些聲線空靈的小東西們嬉笑著,響如碎玉聲如冰淩,相互撞擊又倏然別離;它們挾著清涼的水流在女孩身畔上下翻飛,不時搔得她鼻頭作癢——

千尋小小姐,你不會是那海裏化作泡沫的小人魚,也不會是仙鶴手中籃子裏裝著的嬰孩呀……還記得三年前的那趟旅途嗎?一切並沒有結束,命運之河也總是會在看似風平浪靜時急速轉彎。拿好這張車票,它是銀河列車裏唯一可以帶回的憑據,一生只有一次……

我們說過你是不同的,因此這次也一定可以順利。

——所以去吧,去結束它,找回你應有的!

精靈們尖聲笑叫著;它們協力一推,千尋便覺大量水流帶著涼意穿透了身體,那種古怪的凝滯和厚重感瞬間消逝無蹤!

再睜開眼時,她已是安穩地坐在了皮椅之上,額發上還帶著濕潤的水汽,手裏是張極厚的綠色紙片,上面印滿了形體和筆觸都極為奇怪的符號——

這就是銀河列車裏唯一可以帶回的,一生只有一次的憑據嗎?

千尋把這紙片緊緊握在了手心裏。

她四下打量著這既熟悉又陌生的明亮車廂,發覺這裏現時雖是擁擠非常,但卻並不妨礙眾人在尋到座位後熱情而愉快地寒暄並開始交談——大部分乘客面上都是一種塵埃落定的輕松神色。他們像處身於盛大的典禮那樣盡情歡笑著,為自己行動自如的肢體和清明的頭腦而欣喜,眼裏卻會偶爾閃過些悵然若失的恍惚感。

是的,他們理應慶祝!一切都結束了,這是他們漫長而艱辛的跋涉裏最後一段旅途。

無論是富足的君王還是貧苦的乞兒,現在都穿著同樣簡單的潔白衣裳坐在平板的棕色皮椅上等待著屬於自己的終點站了——

信主的自歸於主的座下,奉佛的自往極西樂土去;即便是只為真理執著的學者,他們的終點站也定會是畢生所求之地。然而無論在表象上有多不同,他們所追求的在本質上都不過是同一樣東西——那便是信仰。

“啊,千尋小姐,你也在這裏啊!”千尋聽見有人在高聲呼喊著自己的名字。

於是她轉過頭去,看見了鬢發與衣衫同樣霜白的老人在車廂那方踮起腳艱難地朝自己揮了揮手——女孩認出那正是前不久還躺在醫院裏的老管家。前些日子他才被診斷出腿腳發生了病變,據說骨頭裏長了肉瘤,而年齡和身體讓他無法承受哪怕是半個療程的化療。

“這可真是巧!”老人一路利落地擠了過來,臉色看著極為紅潤而清爽,醫院裏那副面色疲虛而奄奄一息的模樣早已蕩然無存——而後他親切地向千尋問了聲好。

在看了一眼女孩手裏的車票後,老管家輕聲念起了上面古怪的字符,“Special Only Once per Life.Preservable……哦,千尋小姐,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好東西,你可要保存好啦。”

“嗯,我會的,流伯伯,確實好巧。不過這是英文嗎?我看著不像啊……”

千尋皺起眉搔了搔頭,“我其實上過這列車,只不過那個時候沒有任何關於車票的說法,也不像這次一樣大家都是白色的衣服……啊,雖然現在我身上的還是自己的那套。這很奇怪不是嗎?這車票……”

女孩感到非常苦惱。她始終琢磨不出那些符號的意義——即便是切切實實被印在紙張上的鉛字印刷體,那些筆畫也總給人以鬼魅一樣捉摸不定的感覺;承載它的紙張是能被觸碰的實體,可符號本身卻始終像一團屬於另個世界的迷霧一般帶著冰冷而令人疑惑的色彩。

“那一次是……?”

老管家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明白除了死亡和出生,一般而言每個人都只有一次搭乘這趟屬於命運的列車的機會;而也正因為如此,這張唯一可帶回的單程票才會顯得那麽寶貴而珍稀——

人一生唯有一次不需代價便可踏出自身所生存的狹窄‘盒子’的機會。

而這張車票會證明你曾看過浩瀚無際的銀河吞吐時光,目睹過千億萬年星辰的光芒瞬間消逝,聆聽過不同時代人嘴裏不同的真相……

“那一次是真理教地鐵爆炸的事。很多被炸死的人都穿著臨死前的衣服狼狽地擠了進來,後來好像還有些精怪在乘坐……渡瀨和荻野目也在。”千尋一想起那次的事件就忍不住難過了起來。即便在三年之後的今天,人們仍不大願提起當年那場聲勢浩大的災難——太多人因為那個瘋狂的野心家失去了自己重要的親友。

要是渡瀨從沒有出生就好了,那樣就不會有這麽多人因為他的野心而受到傷害——即便明知這是件很幼稚的事,有時候女孩仍會忍不住這麽想——她想念荻野目,也希望小晴當初並沒受過那些傷害。

“啊……大體明白了。”

東久世流思索片刻托了托眼鏡,再出聲時話語裏已帶上了釋然,“你三年前搭乘的大概是因為命運被突然改變所啟動的列車吧。現在這輛則是提供給到了時間的人……你看,千尋小姐,”他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紙質稍薄而通體深藍的車票和千尋手裏的比對了起來,金絲眼鏡後爬滿皺紋的眼角裏透出了睿智而慈愛的光,“你這張車票是綠色的,而我的則和大部分人一樣是深藍色的——它們看起來完全不一樣,對吧?在很久以前我也擁有過這樣一張綠色的車票,那個時候的我也看不懂。”

“生者和亡者之間不可跨越的距離……”

“是的,你想得沒錯。”

老紳士微笑著看向小主人前些天在醫院裏時還在念叨著的好友,安撫性地拍了拍已經猜到了些什麽而小臉蒼白了起來的小姑娘,“我現在能看得懂大概正是因為這老骨頭就要像過往的列代執事那樣去侍奉先祖大人嘍。但是我並不能告訴你卡上詳細說了什麽,這是規矩。”

老人搖了搖頭,語調放得極輕,“我留了遺囑,托付了我女兒照顧晴海小姐……”

“美枝阿姨是很好的人。小晴肯定能和她相處得好。”千尋彎起唇,有點發怔地揉了揉眼角,一雙純黑的大眼睛幽幽看向那正關懷地望著自己的老人,“對了流伯伯……從我離開大阪到現在,時間過了多久?”

“將近半個月……算上今天就是十三天了。”

老管家取下鼻梁上光潔如鏡的細框眼鏡在衣襟上擦了擦,“那孩子這幾天雖然沒有當面跟我說什麽,但是看得出來她一直在努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安——小姐從小就很不擅長偽裝。她在擔心你。”

“是呀。但這一次真是毫無辦法……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脫身呢。”

女孩眼睛一酸,“回去見面的時候估計又要對我狂轟濫炸很久啦。話說小晴是要和美枝小姐全家一起住嗎?話說她以前跟我說過挺想要兄弟姐妹的,不過一提起小時候美枝阿姨家總喜歡捉弄她的小哥哥就氣鼓鼓的……”

“哈哈,小光那孩子對吧?他小時候也經常弄得我手足無措,現在想起來倒是挺懷念的。”

兩人交談間,車廂裏的乘客們早已循著票號紛紛落座。

那些清一色潔白到虛無的服色和模糊不清的表情讓這些死者們看起來就像被棍子支起來的皮影小人,就好似始終隔著一層朦朧的燈影那般,看起來極為缺乏真實感——

千尋不由覺得心頭一緊。

終有一天,自己流動的時間也會像他們那樣凝結成一潭波瀾不興的死水……

“千尋小姐,千尋小姐?”老管家拍拍有點發怔的女孩兒肩膀。

“啊,是!”千尋猛然回神,“對不起,我有點走神了……總覺得和那些乘客都離得非常遠……啊,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

“不,我能明白這種奇怪的感覺。五十多年前的我也是一樣的。”

老管家慈愛地笑了笑。他看了一眼車廂中部電子屏幕上滾過的符號後,便迅速起身把女孩推向了列車的出口處,“你到站了,千尋小姐。快去吧,千萬別錯過了——”

“流伯伯!誒……?”

女孩腳下一個踉蹌。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個可以憑依的物體,卻發現眼前潔凈列車和熙熙攘攘的人流在瞬息之間風化成了一片蕭瑟的暗色,隨後厚重的黑暗便劈頭朝少女壓了下來,將人如蟬蛹般緊緊包裹在了一片沈寂之中,等待著再度破繭的來臨——

明天應該還有……我把1W字的章節拆啦~接下來還是夢境,這次的是裏夢境,信息量好大,寫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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